凱書

最近忙於公司人跟事的問題，沒啥時間，也沒啥心情寫東西，怕寫出來，也是如前幾篇一樣抱怨的碎唸，自己看了都煩，也難怪最近點閱的人氣超爛。

早上去剪頭髮，發現髮廊的洗頭妹變少了，很多設計師自己幫客人按摩洗頭，每個設計師還是熟練熱情的幫生客、熟客服務、聊天，雖然看起來忙了點，卻沒看到任何老設計師或小設計師有不悅的臉色。我問相熟的資深設計師，怎麼洗頭妹少了? 讓小設計師先幫我按摩洗頭，我有點不好意思，從頭到尾一直跟她說謝謝說了七八次。她笑笑的說，幹嘛這麼客氣? 幫你按摩洗頭，年輕小設計師還能賺「30」塊呢，景氣差，有工作就要偷笑了，大家都很喜歡洗啊，高興都來不及。我們店裡都這樣啊，每次洗頭妹回去學校準備考試人手不夠，設計師們無論大小都會自動招呼客人按摩洗頭，自動清潔地上頭髮，注意客人是否需要茶水或是看報紙雜誌，都不需要人家提醒，也沒有人會推工作或計較啊?

我驚訝的問她，辛辛苦苦的從洗頭妹熬到當設計師了，再去幫客人按摩洗頭，難道心理不會不舒服? 她比我更驚訝的回答我，設計師想賺錢，就要懂得經營自己的客戶，能幫客人多按摩洗頭聊天，或是讓客人感受自己的服務用心，就有機會抓住客人的心，想出頭，就要自己爭取服務表現的機會，哪會不舒服?

我再問她，店裡都是女生設計師、洗頭妹，難道從來不會吵架，或是誰因為談戀愛、個人問題而影響工作表現? 她認真的停下剪刀回答我，『怎麼可能? 私事不能影響工作，這不是到哪上班都一樣嗎?』我們店裡設計師從來不會吵架，只有洗頭小妹妹偶而會打鬧一下，也無傷大雅。

我嘆了口氣告訴她，難怪到他們店光顧四五年了，從來不見生意因為景氣變差，也沒有半個設計師異動離職，原來他們家髮廊有這麼敬業團結的文化。

他訝異的問我說，難道你們廣告圈不這樣嗎? 常跟我聊天，她說在她心目中，我是個極端精明幹練專業的達人，做的是她們單純搞定客人頭髮無法相比的專業工作，領的是她們每天站12個小時以上幾乎沒啥休息，再怎麼拼命，也難以想像的高薪。認識四五年，她很確定我是個做事一絲不苟的人，不笑不講話的時候，據說連她老闆娘看到我都會怕，哈哈。她以為我待的廣告圈，應該也是個競爭激烈，每個人都兢兢業業的產業。

我苦笑的回答她說，廣告圈的這些所謂的達人，真的遠遠比不上她們對工作的敬業認真，更遑論一堆工作多年還搞不清楚自己該努力的目標，或是老是拿私人心情問題當作工作不力藉口的幼稚行為。

兩週前跟一位榮總婦科主治陳醫師全家聚餐。認識他們家好幾年，以往都是聽到陳太太提起她老公每週一到六，一大早八點要到醫院，常常忙到晚上八九點以後才能回家。即使回家還是要看國內外的最新醫學專刊報告吸收新知技術，偶而還要出國參加國際性的醫學研討座談會，戰戰兢兢的通過國際性的專業技術知識討論、檢定，才能將不斷吸收的技術運用在日常的診斷、手術醫療行為上。平常根本沒有什麼休閒娛樂，也很難得可以陪家人。其實工作非常辛苦，壓力非常大，收入卻沒有一般人想像的高，一個大醫院的主治醫師，薪水也只跟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差不多而已，但是每一張處方簽、手術的每一刀、每個醫療指令，要承擔的責任跟壓力，卻是我們這種創意總監十倍以上的嚴肅跟沉重。有聽過陳醫師跟家人或是醫院同事抱怨嗎? 好像沒有。

聚餐當天，陳醫師聊到，現在很多年輕的實習醫師，在當手術助理的時候，因為只是從旁協助，不是主刀醫師，有些人甚至連幫忙拿輔助器具都會拿到睡著，被主治醫師訓斥。陳醫師感慨的說，現在年輕人只想趕快當主刀醫師可以賺錢出名，卻連當基本的助理都做不好。失戀心情不好動不動就請假，或是上班心不在焉，連開刀的時候都未必全神貫注，這樣的態度、這樣的人，怎麼有資格為人命負責呢?

在廣告圈這麼多年，常看到同事動不動一個小感冒就請假，也不管工作是否正忙，其他同事是否能應付得來。以前沒手機，還得打電話親口告知請假，現在有手機更方便，直接簡訊一通說要請假，也不管主管是否批准，反正天塌下來也要請假，也不會打電話來交代請其他同事幫忙處理公事，或是來關切是否需要提供什麼工作相關資訊讓人家幫他擦屁股，甚至根本就是關機不理不睬。公司規定九點多上班，要求十點半以前進來，好像老闆主管是沒人性的冷血機器人一樣。現在外面多少人在放無薪假、待業、失業，似乎完全不會讓廣告人多一點敬業惜福的反省。 

看到新聞報導中，常出現一些市井小民生意人家，一家人胼手胝足的做點糊口的小生意，還會想到體諒窮苦學生特別優惠。看到川震的急救醫師，明知道家人已經罹難，還要強打精神為傷患急救。看到八十好幾的滷味攤老店東，還會想到老客人眷戀他家滷味的老味道，而捨不得退休收掉，我總是感慨的紅著眼眶，想著自己待的是什麼樣自以為是的行業? 為何放眼望去，有這麼多不懂事、不敬業、不知惜福的人?我們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是達人? 有什麼立場說，我現在心情不好，沒辦法敬業專業的做好我分內該做的事情? 有什麼顏面坐領薪水高過人家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以上，做到手都破皮流血，雙腳浮腫無法站立，還是笑臉面對人生、面對客人的素人?

不是職業在區分貴賤，是每個人做人做事的態度，決定了自己的專業是否能贏得別人的尊重。如果你不能自制的要求自己清晨三點起床，你就連當個清道夫都不配；如果你不能將個人情緒得失屏除，就不配當個需要極度專注、高度穩定的醫師。

未必每個人都要力爭上游出人頭地，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，犧牲健康、私人生活或家庭幸福，如果事業上的成就不是自己真心追求的目標。但是輕鬆工作，並不是工作馬虎、降低品質，或是把自己的舒服自在，建立在別人的額外負擔上。就如同你不必開快車超車，但也不應該低於速限佔用車道，擋著別人趕路。

常被廣告圈內的同事朋友說，我是個熱血過度、正直異於常人的怪胎，其實大家睜開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，我們自己才是自甘墮落、不懂自重的怪胎。

如果你身旁的朋友同事，都只會跟你說日子越來越難混，想轉行卻不知方向在哪? 或是只會跟妳抱怨公司、抱怨老闆、抱怨同事、抱怨客戶，卻不見他在工作上積極求表現，試圖讓更多人肯定他的能力，創造出自己更多的工作價值跟發展方向，那麼這種人，還是儘早跟他絕交吧! 免得近墨者黑，給不了你走出困境的勇氣跟智慧，只會拉著你繼續沉淪。

剪完頭髮買單，我離開之前，跟剛從洗頭妹升上設計師不久，今天幫我按摩洗頭的年輕妹妹設計師說，『妳越來越漂亮了!可是按摩洗頭的功夫還是很棒喔! 今天謝謝妳了!』她靦腆的跟我歪著頭傻笑揮手道別。

開始寫部落格約一周年，今天，洗頭妹，又給我上了難忘的一課。